主播；宋婷婷
大家好，我是编辑石飞。今天的故事关于父母的养老：安贞的母亲不慎摔瘫，继而父亲被确诊为肺癌，弟弟在美国高校当教授，能够伺候双亲于病榻之侧的人，非安贞莫属。可是，医生却告诉她，说她的肺部有阴影，怀疑是癌症……她该怎么办？1
死亡对一个人的影响到底是怎样的？当我拿到体检结果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了。
我一个人坐在体检中心的长椅上，护士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胸部X光检查中发现你的肺里有阴影，怕是长了不太好的东西，医院复查吧。”
相似的话，一年以前我听大夫给父亲说过，他医院的床上。
没想到一年以后，这样的话语再次响起，只不过对象换成了我。
这时，电话响了，我机械地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母亲焦虑的声音。“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回来？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没事不要在外面呆着，办完事要赶紧回来，不然我担心！”
“你爸那里怎么样了？小赵（照顾母亲的保姆）说她明天要回家，你要跟她做好衔接。明天你爸的午饭和晚饭要安排好，看他想吃什么……”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吩咐着，听着她的话，我的眼泪像滚珠一样流了下来。
我叫安贞，山东济南人，父母都是教师，以教书育人为已任。
父母这辈子最优秀的学生就是小我5岁的弟弟安毅，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北京的大学，后又考上公费留学，名校毕业后留在美国高校做教授，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相比之下，我就逊色多了。辍学、当工人，下岗、离婚，又改做保险推销员的经历，似乎与书香门第格格不入。
一度，我是父母嘴里的“反面教材”。直到他们70岁之后，我在父母心中的地位才有所改善。
那是因为年过古稀的他们，终于发现了我这个学渣也有“实用”的一面。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事事帮他们打理得清清楚楚，用我父母的话说：“安贞干活是没问题的，要是脾气再好一点就更完美了。”
世上哪有这么多完美的事，整天忙得像个陀螺，还要温柔优雅得像仙鹤？陀螺做不到呀！
70岁以后，母亲的风湿病越来越严重，影响了她的日常活动。我买来药酒给她按摩，按完了就好受一点儿。
母亲趁机劝我不要工作，干脆回家来照顾他们，她给我开工资。
从父母手里拿工资不就是啃老吗？再说我能取得现在的业绩不容易，要是辞职，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我不愿意，母亲就不高兴。
于是我拿起笔随手列了个单子给父母看，上面写了我这周要做的事，包括买各种生活用品、修东西、开药、报销、七大姑八大姨家亲戚往来等等，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过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极多。
父母看了也没话说，只能放任我继续一边工作，一边顾家。
2
80岁以后，父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常见的老年病开始相继爆发，我也成了个奔六的中年妇女，身体机能出现退化，照顾老人的担子越来越重。
前些年母亲还幻想弟弟能从美国回来，在济南高校里找一份工作，方便就近照顾，不过弟弟说，如果回来，他手头的研究工作就要中断了，他舍不得。
我一直劝母亲找个住家保姆，她就是不答应，一是怕保姆人品有问题在家使坏，二是不想家里进陌生人，会打扰他们的生活节奏。
她就喜欢我贴身照顾她，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可她这种“喜欢”可把我累惨了，以前女儿还经常帮我分担些照顾老人的工作，后来她怀孕生子，自己小家的事都顾不过来，哪还能再让她帮忙？
年，母亲年初在家摔了一跤，当时弟弟正好回来探亲，医院，诊断为腰椎骨折，打了封闭。医生建议手术，但母亲怕身体经受不起，于是采取保守治疗。
弟弟陪了几天床，就按原计划回美国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地照顾老人。
我心里虽然有点委屈，不过想想到底是自己的父母，就算没有弟弟，难道我一个人就不养老了？
母亲自从摔倒后，就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再也不能走路了，只能在床周围活动。护理工作加重不少，家里终于请了住家的保姆。
年新年过后，父亲告诉我，他觉得最近胸闷睡不着觉，医院检查，结果发现他的肺部出现了瓶盖大小的阴影。
医生拿着片子告诉我，这是肺里长了肿瘤，可能是良性的，不过要进行穿刺才能确认。
父亲告诉医生三个原则：不穿刺！不插管！不手术！这么大的年纪了，他不想受罪，愿意住院接受保守治疗。
医院的病房，那里医疗条件好，也干净，不过每天元的床位费要自己承担。
父亲平时饮食清淡，医院提供的饭菜，于是我又多了一个任务，就是每天送饭。医院定，中饭和晚饭都是在自己家做好再送过去，还要定期结算医药费，医院两头跑。
一年过去了，父亲的病情没有好转，医院的时间越来越多，从过去每周都回家住一两天，到现在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家里的三楼楼梯他爬起来越来越吃力。
母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精神变得格外的敏感脆弱，跟前愈加离不开人，经常想一些不好的事，时不时地要哭一场。
我最怕母亲叹气，一声声重重的叹息，就跟锤子敲击心脏似的，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终于，我不再顾虑被人骂作“啃老族”，把所有的保险业务都转给了同事，专心照顾两个老人。
3
年，父亲的病情越来越重，治疗的费用也越来越高。虽然公费能报大部分，但还是有些自费药、床位费和营养费等需要自己承担，父母平时生活节俭薄有积蓄，到现在也花得差不多了。
这时，女儿因为工作需要调到外地，临走时给我一个体检单子，说已经交过钱了，让我抽时间去做个体检。
女儿走后我更加忙碌。在体检单快到期时，终于想起来去做了。当天下午就接到体检中心的电话，让我马上去一趟。
按常理，体检报告要一周才能出结果。这一次，上午做的体检，下午就接到电话，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大事不妙。
果然，体检中心肺部造影的片子显示，我的肺部也出现了指甲盖这么大小的阴影，怀疑是肿瘤，医院复查。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懵了，身体发软全身虚脱，一个人在体检中心的长椅上坐了很久，脑子乱成一团。
我要是病倒或者死了，爸妈怎么办？
说不定是误诊！肯定是误诊！我心中安慰自己，医院工作的朋友，请他帮我推荐专家。
转天朋医院，重新又在那里做了CT，拿着更详细的检查结果，两位大夫都建议我住院，然后尽早做手术。
开什么玩笑？住院手术加上术后恢复起码得好几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在手术成功愈后良好的基础上。
在此期间，家里两个老人谁照顾呢？虽说有保姆和护工，可双亲仍是一天也离不开我的呀！
我拿过检查结果，说要回去考虑考虑。有个大夫还追出来说，让我尽早做决定，赶快来住院，趁着发现早，早点做，术后恢复得也快。
朋友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看我实在纠结，就安慰我说：“现在医生水平有高有低，要不你就多去看几个医生。如果大部分医生诊断都一样，你再考虑做手术的事。”
然后他给我列了个单子，上面有十几位医生，都是他知道的这个领域里比较知名的专家。
我很感谢地接过单子，回家自己感觉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身体没什么问题，那么误诊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想到父亲的烟瘾，自己这些年二手烟也吸了不少，心里又有些忐忑。
我决定多找几个大夫帮我诊断一下，不能光听一个大夫的意见就轻易地开刀住院。
于是，医院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前医院，配合着做了不少的检查，然后拿着一堆检查结果，像等待宣判的囚徒一样捧到医生面前。
4
医院看医生、做检查，对于两边老人的照顾就有点力不从心，尤其我妈还是个打卡专家，每次只要我回家的时间有一点不对，她就会反复地追问我去做了什么？
被追问得不耐烦了，我就随口编了个瞎话：“我去学车了！”
学车是我早就报过名的，不过父亲住院后一直没时间去罢了，现在正好拿来当借口。
学车？！这个理由让母亲吃惊不已，马上表示反对，觉得我要疯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去学车！
“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你爸现在的情况怎么能离了人，你偏挑这个时候去学什么车？再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去开车，出了事怎么办？”母亲唉声叹气，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我心里既委屈又难过，偏偏还不能告诉她真相。本来她睡眠就差，如果知道了肯定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再说，就算告诉她，除了让她跟着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嘴上却说：“我怎么就不能学车了？我们单位比我年龄大的一位大姐去年刚考出驾照来。再说我把车学出来，每天送饭就不用挤公共汽车了。”
“你这个孩子真不省心，你嫌累，打车就行！又不是没给你钱！”母亲看我不听话有点生气，半点不肯让步。
“你有钱？你有什么钱？医院里了，咱们家现在哪还有钱？！”我一下子就炸了，家里的钱早就用得差不多了，我把自己的工资都垫进去了。
看着母亲受伤的表情，我知道自己过分了，可我心里也一堆说不出的苦，又有谁知道呢？我转身去了自己屋，强迫自己冷静。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不光是照料上的繁琐与疲累，经济上的压力同样能把人压垮。
5
我回屋给弟弟打电话，跟他商量治疗费的问题，弟弟那边倒是一口答应会想办法汇钱过来，他也知道自己出不上什么力，只能从经济上做些补偿。
经济上的问题解决了，让我松了一口气，起码不会耽误治疗了。
出屋来，看到母亲正轻轻用手帕擦眼睛。雪白的头发上戴着蓝色蕾丝的软帽，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孤单又落寞，这让我心里难受极了，心想，要是我走了，谁来陪她呢？
我心里顿时过意不去，过去哄她，说些别的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母亲趁机提出让我答应她不要去学车。
“不行，必须去！就去！！”我一听这话，火又上来了，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母亲第二天故技重施，又在我面前重重叹气，以往这时候我都会来哄她，顺她的心意。可今天我却没理会她。我不敢想，如果我真的比他们先“走”一步，剩下他们怎么办呢？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很差，阴着脸出了门。
医院，父亲也说我：“听你妈说你想去学车？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凡事要动动脑子，不要一时冲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会让你妈担心的。”
我因为马上又要去做检查，心情很不好，当即就回嘴道：“我妈都退休几十年了，她知道什么？你也别管了，我真学出来，也不一定上路。”
“不上路你学什么？浪费钱！”父亲马上说道，似乎觉得我挪用了家里的钱。
“我学车是之前就交过学费了，又没用你的医药费，你紧张什么！”我一气之下，把饭菜放下后出了门，心里委屈得不行。
等情绪平静走回来，父亲没再提这事，反而站在我的立场上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告诉我不是不能去学，只不过害怕我年纪大了，开车会出问题。
6
接下来的几天检查情况也不好，连着看了好几个大夫，都怀疑我那阴影是肺癌，要我赶快住院手术。我的心情真是跌到谷底，家也不想回，医院也不想去。
很快，更大的风暴来了！
那天，我接到电话，是我众多老姨中的一个打来的。她今天去看妈妈，从妈妈口中知道我学车的事，随即打电话来以长辈的身份劝说我要听话。我听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不想辩解也没劲儿辩解。
谁知老姨不依不饶地又接着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气一个也没接。看着电话屏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心里知道以老姨的性格，肯定是愤怒值飙升。
不过，她爱咋地咋地，我只觉得心里太累，这几天觉睡不好，耳朵嗡嗡响，头发一把把地掉，情绪就像急速涌动的岩浆，濒临爆发！
接下来好几天，我陆续接到好几个亲友的电话，都是劝我不要去学车的。
“安贞，你爸妈两人都需要照顾，你怎么还有闲心去学车呢？”“是不是因为当年没让你念大学，内心记着仇呢？”“这么做要不得啊。父母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不管你爸妈，你女儿将来就可能不管你，因为你对父母不孝在先……”
这些电话打来时，医院做检查，很多相同的检查被要求反复做，因为医医院的检查数据。
这让我心情很差，说出的话自然不好听，有几次在电话里情绪失控差点跟别人吵了起来。
如果说未确定的病情打击的主要是我的身体和情绪，那亲友们的“口水围剿”，以及被戴得妥妥贴贴的“不孝女”恶名，则在精神与心灵上给予了我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所有的检查结论都不乐观，那段时间我每天回家都很晚，去医院的次数也少了。父母这边明确感觉到我的不对劲，用怀疑探究的眼神打量我，一副想问又不太敢问的样子。
就这样过了几天，弟弟和女儿也开始给我打电话，我要么不接，要么就态度很差，烦了就发脾气，坚持要去“学车”，谁也别劝！劝就滚！
电话那头的女儿听我“哐哐哐”一顿发泄，半晌才说：“妈妈，你是到了老年叛逆期了么？”
我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心态失控，随后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情况给女儿说了。女儿当天就请假赶回来，随后医院看医生。
有了女儿的陪伴，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女儿告诉我：“前几天，姥姥、姥爷以为你是不想管他们了，所以给我打电话，语气担心得不得了。”
我一听顿时觉得有口难辩，真实情况是，这些天的检查结果不理想加上医生说话直白，医院忍不住就会哭，流泪久了眼睛会肿，所以不敢回家，怕被“明察秋毫”的父母追问。
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让父母产生了这样离奇的想法。
在女儿的建议下，我也把情况给弟弟说了。他也找了一堆医生咨询，建议跟我预料的差不多，也让我住院动手术。要是这样，我费这么多劲干什么？
7
这时，不明真相的母亲还是不放弃找人劝我不要去学车，电话打了不少，加上老姨的重点“宣传”，现在家里亲戚差不多都知道我这个“不孝女”放着父母的病体不管，任性要去学车的事了。
我对女儿说：“看看我现在一世英名全毁，之前做了那么多事，下了那么多力，结果晚节不保。”
女儿说：“现在姥姥只是生气抱怨，要是知道事情真相，就她那个性格，肯定得吓出个好歹来，我姥爷那边更是如此。不过，我觉得你心态也有问题，跟蔡桓公似的，凡是诊断让你住院手术的，你就觉着大夫水平有限，凡是持相反意见的，你就觉得这个大夫好，有经验。你这是讳疾忌医呀！这怎么行？”
我拍了拍她，没说话，脑海中闪过父母卧病在床的样子，现在家里最病不起的就是我，唉！
万幸的是，在疑似身患绝症的恐惧中与背负不孝女恶名的委屈中，终于迎来了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有一个很有名的老大夫看了我一堆的检查结果后，问我：“你是不是年轻时得过肺病？”
我想了一下，点头急道：“得过肺结核！”
“那这个阴影像是结核留下的疤痕，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紧。医院来检查一下，注意观察，只要阴影不变化，就没什么问题。”
老大夫的话让我如闻纶音，马上高兴地答应下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女儿还是不放心，叮嘱我一定要记得复查，直到三个月后复查没有变化，大家才齐齐放下心来。
我又医院的打卡生活。不过，我在亲戚中任性不孝女的名声却保留了下来。几个老姨、老舅还时不时地打电话教训我，要听妈妈的话。
这事在我们家早就翻篇了，可在他们那里似乎还在继续发展。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一堆80岁往上的老头、老太太就算知道真相，除了跟着急、瞎出主意，也做不了什么，传到爸妈耳朵里更是事儿。
至于“孝”还是“不孝”，我知，女儿知，弟弟知，足够了。
8
经过这件事后，我的脾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知道人这一辈子都不容易，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那么，只要活着，就得好好珍惜自己，珍惜身边的人，珍惜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人和事。
学车风波过去不久，医院离世，没有受太多的罪。母亲两年后在家中去世，走时身上洁净干爽，穿着家常的丝绸内衫，*色碎花外衣，一头茂盛的银发，表情恬淡安详，就像她只是陷入另一个更长久的梦中。
送走了两位至亲，我心中感觉像是空了一大块。这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两个人走了，他们养育我、疼爱我、关心我，而我用同样的爱回馈了他们，尽到了为人子女的责任。
直到去世，他们都不知道我曾经在生死的边缘徘徊过，经历过一番苦痛挣扎。能好好地陪他们走完最后一段旅程，对于我，对于他们都是一种幸福。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老年大学学习，报了书法、电脑、摄影、舞蹈、朗诵、英语、钢琴等等，之前想学却没机会学的课程，觉得乐在其中，成绩也不错。
而且，不久前，我真的去驾校学了开车，理论考试拿到98分，并且最终通过考核拿到了驾照。
60多岁的人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有不少同学都为我点赞。
我想，如果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为我骄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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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莫莉
编辑
石飞
排版茉茉校对
沐沐一边是耄耋之年卧于病榻的父母，一边是疑似患癌的自己，游走在尽孝与自救的夹缝中，换成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有心神俱疲的无助感。如果把女主角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跟小编留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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