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市公共卫生临床医疗中心结核病医生何畏
封面新闻记者宁芝罗一致
结核病，一种很多人以为已经消失了的传染病。但实际上，它的患病人数比艾滋病、新冠肺炎还多得多，有数据统计，中国每年结核病的发病数为86万人左右；它存在于老师、学生、工人、农民、居民等各个职业；它是传染病的“头号杀手”。
何畏，成都市公共卫生临床医疗中心（成都市公卫中心）结核三科的医生，今年44岁的他，一半的人生都在与结核病“作战”，每年有上千名的结核病人经他治疗后顺利出院。
“作为医生，要对得起这个职业。现在回顾头看，我基本上都做到了。”这是何畏对自己21年工作经历的回顾。他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发现一个结核病人治好一个，尽量减少传播，让更少的人面临结核病带来灾难性的“家庭崩塌”。
每年86万人发病
来自各个职业
“说结核病都消失的人，是因为不了解这个病。”何畏告诉记者，实际上，现在我国结核病的发病率很高，每年发病数为86万人左右，是全球30个结核病高负担国家之一，位居全球第2位。
结核病人都在哪儿？为什么我们没看到？何畏介绍：“结核病病人来自各个职业，老师、学生、工人、农民、居民都有，汉族、藏族、彝族都有，多数结核病病人营养较差，而且有一些基础疾病，整体经济条件较差。”
那么是不是在经济条件好的地方，不会被感染结核病？“一样的。”何畏说，北京、上海、广州一样有结核病，只是经济条件好，人的营养状况好，抵抗力好，感染病毒后发展成为结核病的可能性要小一些。
“我遇到很多病人，本来是健康的人，患病后因病致穷、因病致残，甚至有一些年轻人没有治好离世的。”何畏感叹道，结核病的治疗时间较长，病人家庭的经济负担很重，有的家庭不仅一个人得结核，甚至几个人都得了结核，本来家庭经济条件还可以，因为得病，对家庭造成灾难性的影响，整个家庭就崩塌了。“看到这些，我心里很不好受，所以我希望通过努力，发现一个治好一个，尽量减少传播，让更少的人面临这样的灾难性的‘家庭崩塌’。”
他们怎么被感染的？
一些源头不明
“我们经常遇到一些病人，没有任何症状，体检时才发现肺结核。”何畏说，一些结核病人有咯血、咯痰、咳嗽、发烧等症状，但是他们没有任何症状，在参加单位体检时才发现肺上有病灶，就是结核。
何畏遇到最严重的结核病人，是一名公司职员，“20多岁，一点症状都没有，来医院一看，半边肺都烂完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被感染的，治疗难度很大，治疗了9个月，最终治好了。”
“也有一查就是耐药结核的，这种人还不少。”何畏说，他们是被耐药结核病人传染的，这种更难治，医生制定不出有效治疗方案的话，病人就治不好了。
他们是怎么感染的？何畏分析说：“结核是空气传播，比如结核病人在公众场合尤其是在空气不流通的密闭场所咳嗽，咳嗽时就可以引起飞沫传播。又比如结核病人随地吐痰，阳性的痰干燥后形成气溶胶，随之在空气中扩散，结核菌可以在空气中传播很久，传染力度可以保持数小时以上，这样很容易引起传播。”
那么普通人如何预防这种随机感染呢？何畏提醒，首先要加强抵抗力，养成良好生活习惯，比如饮食规律，不要熬夜，注意防护，戴口罩、不随地吐痰，少到人群聚集较多的地方。
“结核病起病比较隐匿，最容易被我们忽视。没有任何症状的结核病病人也可能有一定传染性，因此我们倡导大家每年体检，而且对高危人群、密切接触人群做好筛查，主动发现。”他提醒说。
他们心态如何？
刚开始很崩溃
何畏说，大多数人对结核病不了解，突然得知患病后，觉得天就塌了，很崩溃，特别诊断出耐药结核的病人，一般结核治疗6个月就好了，耐药结核需要一年半、两年的治疗，病人不清楚治疗前景、治疗费用，也不清楚治疗后到底能不能治好。“这就需要医护人员与他们充分沟通，让他们树立信心，通过好的治疗方案、提高病人依从性，提高治愈率。”
“有一个小伙子给我感触比较深，20多岁，患结核性脑膜炎，来医院时是昏迷的，经过积极治疗，人慢慢清醒过来，清醒后，脚还处于半瘫痪状态。”何畏说，从专业上说，这种昏迷时间较长，脚就可能恢复不到以前状态。但是我们不断鼓励他，而且他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每天锻炼，出院时脚还走不了路，结果过了两年，他开着车子来，脚恢复得很好。
病人的心态、依从性都很重要。何畏提醒，他遇到过一些病人不听医生，没有规律服药的，吃药后症状好些了就停药，再过一段时间吃了又停，这种不规律治疗容易变成耐药性。何畏遇到过一个病人，医院开好药后，出院就自己停药，因此住院了10多次，“本来最早期是敏感结核，可以治好，但不规律吃药就变成了耐药结核，治疗费用更高，还可能治不好。”
结核有多恐怖？
能发生在身体的各个部位
何畏介绍，除了指甲和头发不长结核，人体其他部位都可能长结核，“肺结核外，我们经常遇到喉结核、骨结核、脑膜炎、腹腔结核、皮肤结核，前段时间还收治了舌结核病人，上个星期还出院了一名鼻子结核病人。”因此，结核对人体的损害非常大。
但是结核病也不可怕，何畏说，按照“早期、规律、联合、适量、全程”的治疗“十字方针”，只要及时发现、及时治疗、规律治疗，绝大多数结核病人都能治好。
与结核病打交道21年，目前我国的结核防控难点有哪些？何畏认为主要有三点，“一是我国人群基数大，结核整体患病率高。结医院里隔离治疗，所以可能会在社会上传播，另外没有及时发现和没有得到治疗的结核病人，也是潜在传染源。”
“二是结核病人治疗的依从性。医生会花了很大精力给病人做健康教育，就是一旦治疗就规律治疗，不要出现停药的情况。”他说：“三是结核治疗花费。尽管多数结核药物有医保，但病人也会承担一定治疗费用。对于经济贫困的结核病人，特别是花费更高的耐药结核，不希望他们治着治着就没钱医了。”
年新冠疫情
医院
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对结核病人的影响大吗？“影响大。”何畏说，新冠肺炎期间，成都市公卫中心一直开着结核门诊，结核治疗也从未断过，但从门诊量数量明显下降来看，多数病人不敢来了。
一组年的结核研究报告也指明了这点。“去年一至三月，结核病报告发病人数较去年同期有所下降，例如一月下降了23.6%，二月下降了38.5%。正常的结核病发病人数是随着治疗慢慢下降的，但是突然的下降，则与新冠疫情有关。”
“一方面，医院改为医院，病人不敢来，另一方面受交通管制等原因，病人来不了。”何畏说，结核病病人每月复查，医院，就可能断药——这个比较大的问题。不过，随着新冠疫情防控常态化，结核病的治疗也在恢复常态。
人物对话
“成为医生很光荣”
记者：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当医生？
何畏：姐姐的爱人是医生，小时候，医院玩，看到医生救人时，就觉得医生这一职业很神圣。初中时，对医生这一职业有了初步印象，当时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很好，成为医生很光荣，病人尊敬医生，医生也能通过自己的能力把病人治好，后来我就报了医学院。
记者：学医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
何畏：我是理科学医的，进入医学院时才发现学医需背的东西太多了，压力很大，期末考试堆着很高一摞儿。虽然枯燥，但是我还是很感兴趣，感觉打开一个新世界。我从没有想过退缩，既然当了医生，就要把医生做好。
记者：你自己性格如何？
何畏：我的性格较为沉稳，不是特别急躁，这对学医比较好。医生经常面临挑战，病人的病情变化、每天接触的新病人病情都不一样，因此医生要稳得住、沉得住心，才能有更好的诊断。
记者：为什么会选择当结核病医生？
何畏：我老家在西昌，当时我有两个选择，要么回西昌，要么到成都。家在西昌，回去更舒适，成都会一个人在这里，也面临很多挑战，但后来我还是选择到成都，来到现在的成都市公卫中心结核病区。
记者：医院时，你有什么理想？
何畏：要说有远大的理想是没有的，首先作为医生，要对得起这个职业。现在回顾来说，基本上做得了。
“变得是从容，不变的是热爱”
记者：你44岁就考上了主任医师，有什么经验？
何畏：第一要感兴趣，有兴趣才会去专研。第二要付出，舍得付出时间、精力，我平时下午6、7点下班后，还会再学习，因为医学常更新，不主动学习你是跟不上的。第三有团队协作，大家要建立一个好的团队，才能做好一件事情。
记者：医院时的自己相比，有什么变化？
何畏：变得更加从容，但是不变的是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记者：满分10分，你给自己打多少分？
何畏：给自己一定的上升空间，7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