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手机的提示音、座机的来电声此起彼伏,一位动作娴熟干练的女子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事务。
她是犹春丽,贵医院医政科副科长。
在犹春丽的办公室里,除了一台电脑和一面面或新或旧的锦旗外,再无其他装饰物。反倒是介绍毒品及其危害的文字占据了一边墙面的大半。
从事戒毒工作10余年,常年与“瘾君子”相伴,犹春丽已记不清接手过多少病人。
6月26日,第35个国际禁毒日。记者走进贵医院,去探访犹春丽戒毒工作背后的故事。
贵医院医政科副科长犹春丽
多彩贵州网:从事戒毒工作多年,您接触过年纪最小的戒毒人员是多少岁,是怎么帮助他/她戒除毒瘾的,用了多长时间和哪些治疗手段?
犹春丽:16岁的姑娘小琳(化名),是我众多戒毒学员中的一个,因其年龄小、性子倔、矫治难,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高二辍学后,她长期出入娱乐场所,在朋友的引诱下开始吸食K粉。开始只是好奇,朋友说和吸烟一样,不会上瘾。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在K粉的副作用下,她逐渐变得意志消沉、行为懒散,与家人日行渐远,变得更加“放飞自我”。
毒品对神经系统的损伤也开始在小琳身上显现。那时她总能看到一些不存在的画面,怀疑有人要谋杀自己,这是吸毒引发的被害妄想症。
被害妄想症在吸毒者身上很常见,他们总认为有人在跟踪监视甚至想谋害自己。在犯病时会时刻提防着身边人,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对自己的至亲“先下手为强”。
戒毒初期,小琳屡屡产生幻觉,认为周边的病友与医务人员有意加害她。为了尽早出院,小琳曾多次致电父母威逼利诱,叫嚣着不让出院便要鱼死网破。
“我吸毒关你们啥事?花的又不是你家的钱!”小琳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有些惊讶,她表现出的偏执与抗拒让我觉得这是个不好管理的“硬茬”。
之后,我将小琳列为自己的主抓对象,多次进行个别谈话教育,分析其成长经历、思想动态,通过和小琳分享自己的故事拉近距离。
小琳也许感受到了这种温暖,慢慢地不再反抗,积极配合我们治疗。但戒毒一段时间之后,她便出现失眠、焦虑、关节疼痛等症状。她说,像蚂蚁爬进了骨头缝里。
为了有效缓解这些症状,我们采用经皮穴位电刺激(一种无痛性的“电针样”治疗方法)进行治疗。3个月后,在医生的诊治以及细心护理下,小琳的症状得到缓解,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此前种种行为的恶劣之处。从那之后,她有了戒毒的动力。
戒毒康复期结束,小琳顺利回归社会。她觉得自己“宛如新生”,回访时向医生表示,自己会换个生活环境以避免在与昔日“毒友”接触。
贵医院
多彩贵州网:能不能介绍一下当前禁毒戒毒形势和目前我省强制隔离戒毒人员情况?
犹春丽:近年来,随着全国“扫黑除恶”“禁毒大扫除”和戒毒教育矫治工作的大力开展,我国吸毒人数增速放缓,但规模依然较大。目前,吸毒人员中吸食冰毒及大麻的人数相对较多,复吸人员中吸食合成毒品占主流,其中混吸情况比较突出。
由于毒品市场花样翻新,“神仙水”“开心水”“0号胶囊”“氟胺酮”等新类型毒品层出不穷,为吸引、迷惑公众,毒贩不断变换包装形态,给我们监管执法带来一定难度。长期吸食新型毒品极易导致精神性疾病,对人的危害远超传统毒品海洛因、鸦片等。
我省强制隔离戒毒人员多是长期滥用毒品的吸毒人员,而且多数吸毒人员是传统毒品与新型毒品呈交叉滥用,导致机体免疫力低下,促使精神分裂、抑郁症、躁狂症等精神疾病高发。同时,吸毒人员也是艾滋病、肺结核、病毒性肝炎、梅毒等传染病的高发人群。
多彩贵州网:长期与吸毒的艾滋病人打交道,会遭遇什么风险吗?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戒治手段?
犹春丽:医院,除满足戒毒学员正常的医疗需求,还要肩负着一些艾滋病戒毒人员的戒治。
艾滋病的传播方式有3种:血液传播、母婴传播、性传播。在医院里,职业暴露的风险,主要存在于血液传播,因为病人要抽血、要输液、要处理伤口,所以涉及到艾滋病戒毒人员的治疗,我们都有一套完整的防护流程。
每天上班,我的第一件工作,是去HIV感染区,看一看住院的戒毒学员。
因为长期注射吸毒,一位学员的小腿已经千疮百孔,并发感染,脓疮溃烂。我们不仅要戴口罩和手套,还要戴着防感染眼镜,做到“全副武装”。
就医是权利,改造是义务。艾滋病吸毒人员也在国家免费治疗序列里,保证他们的健康,是司法公正的体现。我们肩负着医生和警察两个角色,既有治疗的责任,又有管理教育的责任,既要治病也要治心。
小东(化名)吸食冰毒,被送进医院进行戒毒康复治疗,入院体检时他被查出感染了HIV。得知病情后,他情绪十分低落,拒绝治疗,拒绝吃饭,拒绝一切帮助。
事实上,不少感染HIV的戒毒人员都存在这样的消极情绪,如何让这群特殊的戒毒人员树立信心,是我们思考最多的问题。
针对小东的情况,我和专管大队民警几乎时时陪伴在他身边,向他讲解HIV的相关知识,反复对其进行心理疏导,让他放下思想包袱,正确面对。渐渐地,小东开始吃饭、配合治疗,逐步拾回了戒治的信心。
戒毒人员既是违法者,又是受害者。对于我们来说,既要通过严格管理让他们尽快脱离毒瘾,更要教育和引导他们,建立重新回到社会的信心。我衷心希望从这里走出去的戒毒人员都有个美好的明天,永远不要再回来,我更希望天下无毒。
犹春丽在为病人检查病情
多彩贵州网:在戒毒康复的道路上,“心瘾”的戒断要比生理脱毒更为艰难,针对这种情况,医院有何探索?下一步,又有什么打算?
犹春丽:在强制隔离戒毒过程中,戒毒人员最难熬的就是脱毒后的戒断反应,如失眠、便秘、身体疼痛等症状,这在医学上的说法是“稽延性戒断症状”。
传统药物戒断法,主要给吸毒者服用少量的低成瘾性替代药,以替代递减的方法,减缓吸毒者戒断症状的痛苦,逐渐达到脱毒的效果。虽然起效快、作用强,但仍有一定依赖性,且不良反应发生率高,脱失率高。
针对这一状况,我们从年开始探索关于“中医康复治疗+西药治疗”的复合型戒毒康复治疗方法。除了根据戒毒人员的不同症状,对症下药之外,还积极开展了经皮穴位电刺激治疗失眠、便秘,艾灸及耳穴压豆疗法治疗焦虑、抑郁障碍等。
33岁的陈某,吸食冰毒10余年,新型毒品不仅给他精神上带来了很大的伤害,还让他出现了严重的失眠、焦虑等稽延性症状,多年来饱受折磨的他失去了戒毒的信心。
年在参加了我们开展“经皮穴位电刺激”和“中医腧穴”治疗失眠、焦虑症状的宣讲会后,陈某主动找到管床医生,申请参加该项康复治疗。
经过疾病筛查、健康体检,陈某与其他60名戒毒人员一同参加了中医康复治疗与西药治疗的临床观察课题。在完成一个治疗周期后,通过临床疗效观察和血液检查、量表测评等结果的前后对比,我们发现,传统中医康复治疗技术与现代医学推荐的口服药物治疗效果相当,均能很好改善失眠、焦虑等戒毒稽延性症状,但中医经皮治疗使用脉冲电流刺激人体体表穴位,无创、无药物副反应、低成本、高安全性的特点更适合在戒毒场所使用。
随后,我们又探索出针灸、太极拳、八段锦、静坐等易操作的传统养生疗愈方法,使得戒毒人员的失眠、情绪不稳等情况有了明显改善,身体机能也得到明显提高。
接下来,我们还将结合吸毒人群多发病、常见病等特点,把中医疗法与戒毒医疗深度融合,着力将“中医康复治疗”“成瘾戒断诊疗”“艾滋病抗病毒治疗”创建为本院特色。同时,拓展医疗服务领域,用好医联体和专家联盟,利用专家团队专业优势,提升医疗诊断和救治水平,为健康贵州做出贡献。
本网记者:杨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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